此心安处(七)

花木兰嘴唇动了动,却最终只叫了李白,“师父。”
李白笑道,“嗯。木兰,你变了不少。”
花木兰只略看了貂蝉一眼便移开了视线,现在听李白这样说,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蓬头垢面的,一时更不敢抬头了。
她想,她实在像明珠旁的一粒沙。
蝉儿果真出落得很美,肤白胜雪眸若星,虽是长高了不少,但大概也只是堪堪平齐自己的下颌处。
若是伸手,便能完整将她拥入怀中。
可是貂蝉也一直未曾说话。
李白取下挂在马上的酒,大步流星地走进帐篷里,道,“为师去看看你们张将军。”
他进去后,貂蝉终于小声道,“阿姐。”
花木兰一直将视线放在地上。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,视线中便出现了一抹裙角。美人香气扑面而至,她见貂蝉仰着头看自己,樱唇轻启,“为何不看我?”
花木兰一颗心狂跳起来,遮掩地问,“蝉儿冷不冷?”
却没想到下一刻貂蝉便抱住自己,亦是答非所问,“我好想你。”
虽说多年未见难免生疏,但三言两语过后便也像是回到从前相处时一般,花木兰轻抚貂蝉的发,道,“先回我帐中去,外头冷。”
貂蝉点点头。几步路的距离她也走得缓慢,东张西望,对军中的一切都好奇。花木兰掀了帘子让她先进去,却见帐中柴火烧完了,琢磨着去外头取点,此时忽听得帐篷外刘三道,“将军,属下拿了些柴火过来。”
花木兰还想像往常一般让他进来,想到貂蝉还在,便硬生生止住了,自己出去拿了进来。
待她生了火,貂蝉看着跳跃窜高的火苗,轻声道,“阿姐辛苦。”
她说的是这许多年,花木兰在西北经历的一切。此地荒凉,军中条件也是艰苦,就算花木兰是屯骑校尉,能够单独住一帐,这帐中也仍是只有一张床、一床干硬的被子、一张简陋的小几、一堆柴火,和她一个人罢了。
花木兰这才细细打量她,闺阁里娇养的小姐与这里的所有全都格格不入,便道,“阿姐打了胜仗,此后也没人敢再欺负你了。”
貂蝉望着她笑。她原本是想扑到阿姐怀里撒娇,好好地倾诉思念,可花木兰也早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阿姐了。眼前之人剑眉星目,已丝毫不能看出女儿姿态,皮肤确是晒黑了不少,头发也乱着,但上下都透着一股英勇之气,甚至还有些许嗜血之感,那是战场带给她的。
且不知为何,阿姐对自己也再不像从前那般亲密,也许是二人俱已长大,又或许七年时光真的冲走了许多东西,再带来很多陌生的。总之她觉得心头涩涩的,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。
此次貂蝉与李白擅自来到军营实则不合规矩,何况貂蝉为女子,更加不妥。花木兰必会受罚,但现在去领罚,丫头肯定又会自责,因此便想着等把人送走了再说。她一抬头,却见貂蝉黛眉微蹙,一副失落的模样,知道自己的态度令她伤了心,却又不能告诉对方这都是因为自己对她有情。
于是只得生硬地重起一个话题,道,“晚些会有人送饺子来,吃了就不冷了。”
貂蝉笑道,“军中的饺子也会包铜钱么?”
花木兰失笑道,“不会。馅儿也少得可怜。怕你平素都是山珍海味,一时吃不惯这个。”
貂蝉瞪大眼睛道,“阿姐别取笑我了,要是成日山珍海味地吃,蝉儿可再也跳不动舞了。”
舞姬要求体态轻盈,花木兰也知道,只是想到貂蝉因要练舞便常年饿着肚子,便觉心疼。沉默一会儿又问,“听闻蝉儿被赞是京城第一舞姬,定得了许多公子爱慕吧?可有……心仪之人?”
貂蝉低声道,“不曾。”
花木兰略一沉吟,道,“你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师父与先生,或是坊中的公子们那般的男子,自然眼光是很高的。也不急。”
可貂蝉却知道理由并不只是这个。
她从未对哪家男子青睐有加,小时不懂事,等长大了,她的阿姐也早就成为名动一方的将领。只有这个人,才会永远陪伴着她,来到西北,出生入死,只为求得一功半爵,让她好过一点。
花木兰不提便罢,一提到此事,貂蝉便觉得自己心里头那股悸动又来了。
二人各怀心事,一时之间帐中又安静下来,只闻柴火星子爆裂的声音。

又坐了一会儿,花木兰站起来道,“我去火头军处看看。”说着就走了出去。
貂蝉等了一会儿,没等来人,隐约听得外头有争论声,一时间放心不下,便也出了帐。
此刻已完全入夜,除夕夜这些士兵们也并未聚在一起喝酒吃饭,大概也是因为主帅尚在养伤。夜在此时便显得越发安静,而那争论的声音也越发突兀。
貂蝉忧心花木兰,便悄悄地走过去,走近了才发现只是几个小兵在聊天,花木兰并不在其中,也不知去了何处,久未回到帐中。
貂蝉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大摇大摆地在走在军营里都不像话,因此想原路返回。但她刚转身,便听得其中有人道,“今日那小娘子生得真美!”
貂蝉停了脚步,躲在一顶帐篷后方。
又有人道,“听说是来见木将军的!”
众人皆笑了起来,突然有人“诶”地一声,道,“木将军之前说,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,待到凯旋而归,将军便是要娶她的,难道就是这位?”
便有人附和起来,“我也记起来了!哎哟,没想到美人千里迢迢赶来西北,真是……”
貂蝉却彻底愣住了。青梅竹马?娶?她怎么从不知情?
而且,当真是自己么……
她心思全被这些人的议论搅乱了。阿姐看向自己的眼神、阿姐当年执意要来西北的原因、此次相逢阿姐的逃避与不自然,好像都有了答案。
“主帅帐外,何事喧哗!你们都忘了将军要静养吗!”此时这帐营里突然走出来一人,冲着此处严厉地道。
那群小兵登时吓得魂飞魄散,“将军恕罪!”
花木兰走到他们身边,貂蝉探头去看,见她手中还端着一碗饺子,听得她道,“今儿过年,不罚你们,以后不许再犯。”
众人皆道,“是。”说着便赶紧走开。
貂蝉往后退了退,把自己藏在阴影里。这营地之内,除了帐篷便只有火堆,她无处可躲,只得祈祷着花木兰和那几人不要从她藏身的这帐篷后面走过去。
待花木兰和小兵都走远了,貂蝉才松了口气,眼见花木兰进了自己的帐篷,她也赶紧从那帐篷的后方绕了过去,恰好碰上出来找她的花木兰。
花木兰拉着她,重新走进帐内,道,“怎么出去了?”
貂蝉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她脸上瞟,支支吾吾道,“阿姐……许久未归,蝉儿放心不下,就,就出去找你,刚绕到帐篷后面你就回来了。”
花木兰失笑,“在军中没有不放心的。我是去看了看张将军,倒是你……”
她正低身从小桌上端起那碗饺子,却一个恍惚,手中的碗打翻在了地上。
貂蝉紧张地问,“阿姐?”
花木兰直起身来,直视着她道,“你方才,到底去了哪里?”
貂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,硬着头皮道,“就在,就在阿姐这帐篷后方……”
“胡说。”花木兰勾了下嘴唇,笑得很是勉强,“你鞋头沾了药渣,是去了主帅帐篷后头吧。他喝的药,药渣都倒在那里。”
貂蝉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露了馅,一时没了言语。
花木兰索性破罐子破摔,“他们说的话,你听到了多少?”
貂蝉呐呐道,“所有。”

TBC
小兵:将军 我们错了 不该聊八卦
花木兰:一群猪队友
又是先生没有戏份的一天T 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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