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心安处(九)

花木兰接住了她,揉着她的头发笑道,“怎么跑到师父这儿来了?”
貂蝉道,“我想阿姐不会回青山坊,一定会先来兄长家中,便来等你了。阿姐,你想蝉儿么?”
花木兰偷瞟了一眼诸葛亮和李白,低声道,“想。”
李白啧了下嘴,嘴里念叨着“女大不中留”,一边往内屋去。诸葛亮见状也跟上,行至二人身边时才道,“晚些我们一道回青山坊用饭。大家都在等你。”
花木兰早知师父会将此事告诉先生,但也没料到先生这般容易便接受了,原以为他就算不像师父当年那般狠踹自己一脚,也是该骂自己一顿的。
她揽着貂蝉的肩,进了屋。分别几年,四人有许多话要讲。期间聊到此次战役,花木兰想起那只酒壶,便问李白,“师父可派人查了,那酒有什么问题么?”
李白道,“京中行事多有不便,我请相熟的医师看过,并未查出什么。但此事不能草率,近日我已让一位老友上京,此人为游医,见多识广,说不定能有不同见解。”
花木兰点了点头。
不知不觉便已天黑,青山坊的热闹也散了,该是关起门来,说一些亲人之间的话的时候了。
临走前花木兰换了身衣裳,据貂蝉说,这是先生特地找人裁的,只因花木兰如今再不能以女装示人。她身量纤长,纵不似军中某些虎背熊腰的男儿那般,和诸葛亮比却也不相上下。
虽说在小时候阿姐便因为要干活和练武,终日穿着坊间男子的衣裳,但那样的记忆实在太过遥远,那时的花木兰也不似现在这般英俊刚毅。貂蝉虽已见了她穿铠甲的模样,但见她装扮成翩翩如玉佳公子,倒也还是头一回,一时只觉心动不已,脸也不自觉地红了。
此时屋内只有她二人,花木兰束好衣袍,抬眼见貂蝉面上霞云飞散,一双秋水眸子垂了下去,长睫颤动得厉害,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,便觉她可爱至极,一时起了捉弄的心思,三两步走到她面前,一手揽在她腰间,一手抬起她的下巴,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,学着重逢那日她质问自己的语气,问,“为何不看我?”
貂蝉脸更红了,眸中慌乱毕现,最后竟是直接闭上了眼。花木兰一时更觉好笑,她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在引诱自己吻她。
视线下移便见水润樱唇微微张开,吐息之间尽是芬芳,花木兰便就着这个姿势,真的吻上了她的唇。
柔软的触感袭来,貂蝉惊得睁开了眼,对方似是也有所感,睁开了眼,嘴唇稍微移开些许,低声笑道,“闭眼。”
貂蝉受了蛊惑般地闭了眼。她也不知这般吻了多久,也没空细想为何阿姐常年在军中却也懂得这些,竟能把人弄得气喘吁吁。只听得先生来敲门,问,“木兰,换好了吗?”
花木兰这才放开貂蝉,一边替人拭去嘴边的银丝,一边以平稳的声音答道,“好了,就来。”
然后又对貂蝉道,“走吧?”
貂蝉还愣愣的,只点了点头,由着花木兰牵着自己出去,等看到院中的诸葛亮和李白时,才回过神,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被花木兰戏弄了,于是又羞又恼,一路只黏在诸葛亮身边,不再看花木兰一眼,也不同她说话。
李白幸灾乐祸,以眼神询问“怎么了”,花木兰却只得耸耸肩,心想对小妹还是只能使些温柔的手段。

七年,青山坊的舞姬乐师们来了又走了,现如今许多面孔对花木兰来说都很是陌生。但她看得出来,众人对诸葛亮十分信服,对貂蝉也极为喜爱,自己的事诸葛亮想必也提前给众人打过招呼,因此席间氛围倒是很愉快,无人显得拘谨,倒是有年幼的孩子爬到花木兰膝头,瞪着一双大眼睛问,“木兰姐姐,你真的是大将军吗?”
花木兰失笑道,“是呀,你也想当大将军吗?”
小男孩摇了摇头道,“我不想。娘说,爹爹是大将军,可是爹爹没了,娘亲也没了。”说着便低下了头。
此时旁边伸过来一双玉手,抱起小孩,哄道,“镜泽不当大将军,当最厉害的琴师好不好?”
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道,“好。”说着便跳下貂蝉膝头,又去和其他的小孩子一同玩了。
待他走开,貂蝉才对花木兰道,“镜泽的爹爹是西南军中人,大抵是在战争里丧了命,许多年未曾回来。他娘亲前些年染了病,拉扯孩子辛苦都是小事,只怕自己的病传给孩子,便求先生收了他,没过多久,他娘亲便也走了。”
花木兰摇头道,“可怜。”
貂蝉轻声道,“这坊中之人,谁不可怜?”
是了,曾经,青山坊不是还被称为乞丐坊么?他们这些人,多亏遇见了先生,才得以寻得一方庇佑。
花木兰握紧貂蝉的手,“如今我也能如师父和先生一般,护着青山坊。”

两日很快便过,花木兰换上宫中之人送来的朝服,随张勉一道进了宫。
此次被请去宫中献曲献舞助兴的,仍是青山坊,貂蝉诸葛亮均在受邀之列。
宴席设在宫中的仙羽台,夜幕降临后,殿内灯火通明,乾行帝高坐于正位之上,左手边坐着皇后,右手边的看样子是最得圣宠的妃子,花木兰看着她,总觉眼熟。
她便低声问张勉,“老头,那上面坐着的,是圣上的哪位嫔妃?”
张勉“唷”了一声,说,“那是景贵妃,说起来还同青山坊有些关系。”
花木兰心中一动,“什么?”
张勉道,“她原是青山坊的舞姬,有次进宫献舞,被圣上留了下来。这才进宫五年,却已然是贵妃的位置。有不少人诟病她出身低微,可她……”张勉清了清嗓子,小声道,“却已为皇上诞下两位皇子!听我家老太婆说,她如今又有了身孕,这圣宠可从未断过呐!”
花木兰心中琢磨着,景贵妃…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,那年貂蝉初次在青山坊之外的地方献舞,便是为了代替一名来了葵水的女子,而那女子……
“景月姐姐?!”
“哎哟,”张勉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,“可不能直呼贵妃娘娘名讳!”
花木兰又扫了一眼殿中,发现林玉也在其中,与其兄林致远坐在一起。感受到她的视线,林玉也望了过来,此时林致远也望见了她,便在弟弟耳边说了几句,林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,遥遥举了举杯,花木兰便也举杯回敬。
她面上笑着,心下却有些不自在。这林玉虽然在笑,眼神却饱含深意,总让她觉得不舒服。
她摇了摇头,想压下心头的异样。此时恰好一曲毕,舞姬与乐师们行了礼,都退下了,只留了诸葛亮与貂蝉。
皇帝惊奇道,“咦,这是?”
景贵妃掩嘴笑道,“貂蝉妹妹独舞已是难得一见,今日却还能听见诸葛先生独奏么……当真是有幸。”
然而诸葛亮今日并非是独奏那么简单,只听古琴声起,铮铮诉说之下,清冷声线和进来,竟是他在边弹边唱。
先生的声音明明是如清冽泉水一般的,这曲却着实缠绵。说起来,这似乎是花木兰第一次听先生唱歌。她原先只知道先生琴艺绝佳,如今才发现原来他唱歌也这般好听。
而蝉儿的舞姿,她更是许久许久未曾见过。说来还真有些羡慕旁人,能够看她的蝉儿跳舞。
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貂蝉,这支舞并不需要多少技巧,如《莲动》一般的一百零八转也未曾出现。
可是这支曲,在唱什么?
“敬,日月星辰,共鉴此生——”
貂蝉如同那拜堂成亲时的新娘子一般,对月盈盈拜倒。
“允,长相厮守,不离不弃——”
尾音婉转缠绵,是对挚爱之人的许诺。
“愿,平安顺遂,共度此生——”
这大抵是人世之间最美好平凡的祈愿。貂蝉水袖翻扬,如同一张面纱一般从面前缓缓落下,她的视线从地上缓慢上移,望向殿中人。
“誓,大地之上,你我同心。”
最后一句吟唱落下,舞姬的动作也停了。所有人看着她,都觉得她在看自己,可是唯有花木兰知道,这是她对自己爱意的最好诠释。这支舞,这支曲。
座中已有女眷开始抹起了眼泪,乾行帝也感叹道,“诸葛先生、貂蝉姑娘,当真是名不虚传。”
景贵妃娇笑道,“貂蝉妹妹今日献这支舞,想必是意有所指。”
皇帝来了兴趣,道,“哦?所指为何,月儿不妨说来听听?”
景贵妃却笑着看向花木兰,道,“不如,木将军来说?”
花木兰一惊,看向诸葛亮,不明白为何景贵妃身在宫中却也知晓了此事,但诸葛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,花木兰便也安了心,站起来走到殿中,跪下道,“回皇上、回贵妃娘娘,实则是微臣与貂蝉姑娘……青梅竹马,两情相悦。”
乾行帝哈哈大笑,“竟是如此……月儿竟从未对朕提起过!”
景贵妃笑道,“臣妾也是前些日子太后寿宴上,诸葛先生进宫献曲时,与先生闲聊才得知,皇上可不能怪臣妾。”
乾行帝道,“今日知晓,倒也无妨。既如此,朕便做主,为你们赐婚!”
花木兰又侧头看了一眼貂蝉与诸葛亮,皇上赐婚可是天大的殊荣,她再次拜倒,高声道,“臣,谢皇上恩典。”貂蝉也随之拜倒,谢主隆恩。
刚起身,却听殿中有人道,“此前还真不曾知晓此事……倒真是奇上加奇。”
花木兰回身,发现出声的居然是林玉。
皇帝有些不悦,“林卿此言何意?”
林玉起身拱手一拜,才不疾不徐地道,“木将军女儿之身征战沙场,七年便升至屯骑校尉,已是奇事。如今女子还要与女子成亲,岂非奇上加奇?”

TBC
说一下文中出现的那首歌 是《婚约》 我听的是郑云龙的版本
为什么要将这首歌放在这里呢 因为我第一次听这歌的时候 脑海中就出现了文中描写的那一段的画面!随后才发展出了其他的情节 才有了这篇文
所以这首歌是我写这篇文的灵感来源 当时出现在脑海里的情节 今天也终于写出来了 开心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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