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心安处(十一)

李白翻身下马,缰绳一递便有下人接了过去。
貂蝉将李白迎进屋里,先倒了茶,才问,“兄长此行可找到别的线索?”
李白点头道,“如今的西南刺史是凌山凌大人,此人原本是南陵郡守,因为官清廉,深受百姓爱戴,连圣上也有所耳闻,因此得以出任刺史。十多年前那一案,西南郡守偏袒钱氏,当时的刺史同流合污,硬将此事压了下来,连我也无可奈何。”
貂蝉问,“到底所谓何事?”
李白叹气道,“钱家有一纨绔,算起来大概是林玉林致远的表兄,名钱肃。此人成日花天酒地,不学无术,但仅仅只是这样便也罢了,只是……有一日,他与西南郡中袁氏的小公子袁冬青一同射箭,却起了口角争执,不欢而散,没过两日,就有人在城外坟山发现了袁冬青的尸首。”
貂蝉捂住了嘴,道,“怎……怎会如此!”
李白摇头,继续道,“那人报了官,袁冬青的姐姐袁春樱很快便到了衙门,可是她只是领走了弟弟的尸体,一口咬定自家弟弟是被野狼咬死的,求郡守不要彻查此事。可谁都知道,袁冬青必定是死于非命,而凶手,一定就是钱肃。”
貂蝉仿佛被吓到了,好半晌才问,“她,她为何……?”
李白道,“袁氏姐弟父亲去世得早,家中全靠母亲和舅舅支撑,他二人的舅舅……便在钱家手下做事。而此事之后没多久,袁春樱便嫁进了钱家,做了钱肃的小妾。”
貂蝉哽咽道,“她必定是有苦衷!”
李白道,“不错。听闻她嫁进钱家尚才半年,便产下一名女婴。”
貂蝉道,“是……钱肃?”
李白沉声道,“不错。这畜生不仅杀害了她弟弟,还强迫了她,并以她母亲和舅舅威胁她不能将此事说出去。几月后,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,钱肃便娶了她。”
貂蝉眸中含泪道,“这位袁姑娘……当真可怜。那兄长又是如何能彻查此事?”
李白道,“当年,西南一带碧落山庄的庄主听闻此事,便传信给我,希望我能够彻查这件事,只是待我赶到时,林玉也到了,与我好一番周旋,且袁家上下均被胁迫,不敢说真话,此事便不了了之。”
貂蝉蹙眉问,“可凌山大人如此清廉,他上任后,袁姑娘大可以说出一切,为何却没有?”
李白这时却叹息了一声,道,“也许是再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清官。而十多年过去,如若凌大人不问,也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,直到我此次去往西南。凌大人听我说了这件事后,立刻决定要彻查,可钱氏仍旧抵赖不认,最后还是……”他看了貂蝉一眼,似是不忍心再说。
貂蝉隐约猜到了什么一般,颤抖着嘴唇,问,“莫非,袁姑娘?”
李白沉痛道,“她……以死明志,留下血书一封,道尽当年一切真相。凌大人泪洒当场,当即写了奏折,想来这两日就会递到皇上手中。我便先回来,将消息带给你,还有张将军。”
貂蝉哽咽道,“她怎么这么傻,明明一切都快真相大白了,可偏偏此时……”
李白揽住了她,道,“她不这么做,我们便没有证据。据说她的母亲与舅舅均已过世,她的孩子也同你一般,长大了,现在还有人要追查当年之事,很快就会真相大白……也许对她来说,这一世的痛苦俱可以了结了,她也……再没有了留下来的意义。”
貂蝉咬牙道,“林氏、钱氏之人都这般心肠歹毒!兄长,我们一定要告知皇上!”
李白点头道,“今日我便去找张将军,把裸头草一事与此事告知他,待过两日凌大人的折子呈至圣上面前,便进宫求见皇上!”

狱中。
这牢房逼仄,仅有一扇窄窗,透进来的天光丝毫不足以带来温暖。
隔壁牢房有人死去了,尸身腐烂,混杂着粪便尿液的味道。有人习以为常,也有人惊恐地流泪嚎叫,但是对这一切,花木兰选择充耳不闻。
她现在满心焦急,外头的朝服早已脱下,披在面前之人的身上。
诸葛亮病了。
大约两天前起,先生开始发起了热,浑身滚烫,但嘴里一直喊着冷,花木兰把能脱的衣服尽数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,却也无济于事。
从被关进来起,他们能吃的一直都是馊掉的饭菜,数量也少得可怜。狱中只有稻草垛,寒冷无比,她倒是还能再撑一阵儿,可先生从来没有吃过苦,没多久就病倒了。
她用力拍打着牢门,唤来狱卒,请他想想办法,但那狱卒为难地道,“没有皇上的命令,我们也做不了主。木将……你,你还是省着点力气,好好待着吧。”
她只得重新坐回去,抱住诸葛亮,借着狱中微弱的光线一看,才发现先生的鬓边居然有了几根白发。
她这才意识到,不知不觉中,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。
先生捡到她和蝉儿的时候,蝉儿尚在襁褓,她也只有十岁,先生那时刚至弱冠之年,却已经可以保护那么多被这人世遗弃的人,像是神仙一样,救了她,救了青山坊那么多人,给他们一个家。
还有师父。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的确不假。她一身武艺、军职、辉煌荣誉,都是师父带给她的。
他们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亲密,可是花木兰感觉得到,他二人之间深沉宏大的、心照不宣的爱。
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追求一直都是一样的。为天下人。
他们也从来没有向自己索求过什么,只是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和蝉儿。现在她长大了,好不容易可以反过来保护他们了,却受小人陷害,沦落至此。
诸葛亮在她怀里又咳嗽了两声,眼睫剧烈地颤动,喷出的气息灼热,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,仍是不省人事。
花木兰觉得眼眶热热的,这一刻,恨不能手刃了林玉和林致远以泄愤。

二月初一,天已渐渐变得暖了,加急的奏折终于送到了皇帝面前。
张勉带着那只酒壶进了宫,临出门前还被御林军拦下,“将军尚在禁足之中,不可出府。”
老头吹胡子瞪眼,嚷嚷道,“你去禀告皇上,就说有人想害死老头子,你看皇上见不见我!”
等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庆銮殿,却见林玉林致远正跪在殿中,头直叩到地上,面前是凌乱的奏折,一看便知是被皇帝震怒之下扔下来的。
张勉刚要跪下大呼“吾皇万岁”,皇帝却一抬手,“免了,说吧,又怎么了?”
张勉恭顺道,“微臣要启奏之事,恰巧也与两位林大人有关。”
林致远本来跪伏在地,没能瞧见张勉手中的酒壶,此时一听这话,连磕头求饶也顾不着了,立刻抬起头来。
果然,他一看见张勉手中的酒壶,脸色便又白上了两分,眼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懊恼。
张勉道,“磐门关一战,林大人献计,令微臣作饵引匈奴军出磐门关,木阑于关外等待,成功将敌军击溃。然微臣那日精神恍惚,视物不清,以致于身受重伤,险些丧命。原以为是年纪大了,战前喝酒再不可取,没想到却是……却是因为酒中被人加了裸头草末。”
皇帝抬眼看他,张勉便继续道,“医师可证,裸头草无色无味,大量服用却能让人产生幻觉。”说着双手捧着酒壶道,“酒壶中还有剩,皇上若是不信,可以传太医来验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身边的大太监福顺便出去传太医。皇帝接着问,“你是想说,是林致远给你下了药?”
张勉道,“此物无色无味,微臣原本极难发现,还是那日木阑觉得不对劲,回京之后又请人验证,这才得知。微臣不想误伤他人,实是那名医师道,此物多生于西南一带……”
皇帝一拍桌子,“西南,又是西南!林致远!”他指着地上的人,一字一句地问,“是你?”
林致远抖得像筛糠,哆哆嗦嗦说不出话。
恰在此时太医来了,接过张勉手中酒壶,倒出酒来尝了一点,道,“回禀皇上,酒中确是被人加入了裸头草。”
皇帝颔首道,“下去吧。”
说着又道,“林致远,”他已然不想再唤他“林卿”,问,“是不是你?”
林玉却一咬牙,磕了个头道,“皇上,皇上!是微臣……是微臣让兄长这样做的!”他双手握得紧紧的,“兄长心怀大志,心系边疆,因此当年才放弃京中官职,自请加入西北军成为军师,这么多年随张将军一起抵御匈奴,护我中原平安,可就因为他是文官,没有武艺没有军功,便被那木阑盖过一头!微臣为兄长感到不平,才出此下策,求皇上网开一面!”
乾行帝恨道,“谁告诉你军师没有军功?这么多年朕给你林家的赏赐还少了?更何况,张将军若出了什么事,代替他的也只会是木阑或是别的校尉,而非林致远!”他冷笑一声,道,“你,林玉,你也别急着替你兄长顶罪,袁氏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,你们两个,朕一个也不会放过!”
张勉适时道,“皇上,木阑虽是女儿之身,却是巾帼不让须眉,这么多年出生入死,立下汗马功劳。皇上,她实在罪不至死啊!”
乾行帝一时没了言语。让天子收回成命是如何困难,可张勉知道,这实在是难得的机会。
这时有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来,在福顺耳边说了句话,福顺当即变了脸色,也顾不得会打破现在殿中严肃的气氛,跪下道,“皇上,方才贵妃娘娘在御花园中散步,不小心跌了跤,动了胎气,怕是……怕是要早产了!”

TBC
还是查了一下资料 古代牢房是男女混狱的 而且条件真的很艰苦……我心好痛 赶紧让先生和阿姐出去吧T T
明天正文完结唷(〃'▽'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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